吴朴堂
个人简介
吴朴堂(1922-1966)原名朴,字厚庵。浙江绍兴人。1947年时二十五岁加入西泠印社,属早期社员中最年轻几位之一。,吴朴堂少年即居杭州。十九岁时曾为阮性山治印。阮钤于扇上到处为之揄扬,遂致时誉,丁辅之、叶品三、陈叔通诸前辈尤激赏。,民国三十五年(1946),以王福厂之推荐,吴朴堂曾任南京总统府印铸局技正,专门负责宫印之篆稿。如“总统之印”等皆出彼手下。建国后,得陈叔通之荐入上海博物馆工作、埋首于文物及学者堆中,自称枯术逢春、乃精进不已。,吴朴堂之印纯出传统,秀雅、整饬如其人。他对古玺较着意,尤其一种粗边细文之小型古玺,曾费两年之工,收集、遴选并临刻四百万辑成《小玺汇存》四卷。梓行以后,颇得印学界赞誉。其摹刻之精,气韵之佳,置古谱中难辨真伪矣。
人物小传
吴朴堂(1922—1966),幼名得天,又名中簠,后改名朴,号厚庵,因得汉代池阳宫灯,故以“味灯室”颜其斋。浙江绍兴人。朴堂的叔祖父便是西泠印社创始人之一的吴石泉,家学渊源,自幼即嗜书法篆刻。他治印先摹西泠八家,后学本家吴昌硕,直至神形兼备;而当师承王福庵先生后,始入浙派堂奥,近朱者赤,深得福庵嘉许,英年就名扬杭城。尝居杭州扇子巷,因家境清寒,十八岁时就在清和坊悬例刻印,贴补家用,以奉父母。1941年夏,福庵先生为其代订了篆刻润例:
“石章,每字二元,细边朱文加半;牙章,每字三元,竹、木章同例;铜章,每字五元,金、银章加半。一章刻一字者以二字计,极大、极小、点品、橅仿面议。润资先惠,约日取件。辛巳孟夏,王福厂代订。”
此润例左侧,书画家吴待秋附言曰:“厚盦吾宗,素精篆刻,由皖、浙而上窥秦、汉,早有声于大江南北。兹相遇于福厂老友处,见其艺益进,共相赞叹。福厂乃为重订润例,余坿数语以张之。袌鋗居士吴澄。”(图1)
古人云:“观千剑而后识剑”。朴堂除刻印外,还擅鉴赏。尝为嘉兴吴藕汀收集名人刻印逾百钮,有陈秋堂、钱叔盖、赵撝叔、吴让之诸家,尤以徐三庚、胡菊邻为多。这些印以后大都著录在1945年钤拓成谱的《百家印选》中。这种早年积累的鉴赏能力,在后来谋职的上海博物馆里发挥得淋漓尽致,并藉此为文博考古作出了诸多贡献。
于是,鬻印生涯就此不俗,然在谋食之余,朴堂仍发奋钻研。1945年秋,以数年之内选摹战国周秦小玺四百余事,福庵看后曰:“展读一过,老眼为之一明。摹仿之精,惟妙惟肖。神采奕奕,几欲乱真。功力之深,自能过人。窃叹吾道不孤,欣喜无似。他日有暇,再将小鉨白文精美完整者更摹之,与此合成双璧,蔚为大观,洵印学之韵事也。适唐醉石社兄自瓯来沪,见之亦深赞美。方君节庵愿任钤拓之役,力怂出书以行世。”于是,便有了由宣和印社钤拓印行的《小玺汇存》四册(图2)。印谱一经面世,识者交口赞誉。
人物生平
抗战胜利后的1946年6月18日,朴堂娶福庵先生的侄孙女,即其三哥王寿保(定叔)的孙女王智珠为妻,因朴堂信奉基督,故在杭州教堂里举行了结婚仪式。就在他们喜结连理之时,福庵先生把自己收藏的两盒印章,内有十几方,是福庵先生早年为其父王同伯和三哥等所刻之印,作为侄孙女的陪嫁品之一。
他们婚后不久,国民政府印铸局便派专人来沪,请福庵先生出山再作冯妇,去印铸局工作。然福庵已习惯自由自在的鬻书刻印生活,故推托年老体弱,无法胜任。于是便推介朴堂前去,并附加一个条件,王智珠须同往。是年8月朴堂先去南京,就职于国民政府印铸局为技正,专事官印印模之篆写,“总统府印”之篆似出其手。一月之后王智珠亦赴南京,担任印铸局的书记官(即文书),从此他俩便有了一份稳定的工作。解放前夕,国民政府印铸局遣散,朴堂夫妇再度失业。
1956年,经陈叔通牵线搭桥,朴堂到上海市文物保管委员会古物整理部工作。1959年,市文管会和上海博物馆合署办公,朴堂任上博征集编目组组长。上博馆藏丰富,视野的扩展,使其书刻艺术孟晋。曾为上海、安徽、沈阳故宫等博物馆,北京、上海、山东大学等图书馆刻制馆藏印,秀美绝伦,延用至今。又为国家许多领导人刻过姓名章,尤其是毛泽东主席托秘书田家英来沪请朴堂刻“毛氏藏书”一印,毛主席甚是喜爱(图3)。
朴堂书法,除篆、隶师事福庵;小楷步武吴湖帆,各得其神采。黄宾虹遗著《宾虹草堂玺印释文》的编写者即为朴堂,他用了四十个晚上的工夫,一丝不苟,工楷字字珠玑,似有大珠小珠落玉盘之感。因其少作,故不多传,书名为印名所掩(图4)。朴堂服膺湖帆艺事,曾先后精心为其刻印数方。我们可在湖帆得意之作上常见有“风娇雨秀”、“画屏闲展吴山翠”、“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等朴堂刻的印。尤其后二印,前者借鉴官印九叠文法布章,虽印面文字横画特多,然如此篆来不觉板滞,且斯文端庄;后者则以皖派(邓石如)章法入印,使此多字印秀丽流动,尽显妩媚(图5)。朴堂印用在湖帆画上,就象巨来印用在大千画上一样相得益彰。
六十年代初,朴堂的印艺力求出新,于福庵家法外,又将历代碑刻砖额、简牍镜铭、隋唐写经等入印,或作印面或作边款,自成一格,前无古人。这个时期,他和方去疾、单晓天等联合创作了《瞿秋白笔名印谱》、《古巴谚语印谱》和《养猪印谱》等作品(图6),深受读者欢迎。然好景不长,“文革”开始后不久,1966年6月23日(端阳节,星期四),朴堂因受迫害自戕,年仅45岁。印坛史上一段优雅动听的旋律嘎然而止。
在我的老师江成之先生处,我见到了成师珍藏多年的《朴堂印稿》,翻开册页,首先是陈叔通署的“朴堂印稿”墨拓签条,接着便有近三百四十余方印蜕,朱面配墨款,乌丝栏相隔(图7)。内中有许多印甚是鲜见,我便问起此部册页的由来。成师对我说,自福师去世后,他和朴堂经常过从交流刻印体会。有一段时间成师非常欣赏黄牧甫印艺,刻了不少有黄氏风格的印章,拿给朴堂看。朴堂看后对成师说,黄氏印艺固然很好,但浙派更有味道,还是应该继续研究浙派。彼此切磋印艺,坦诚相见,真是其乐融融。朴堂还经常把自己刻的作品印蜕送给成师,日积月累,朴堂的印蜕积攒多了,便有了这本《朴堂印稿》。
成师又告诉我,朴堂在六十年代中期刻了许多毛主席诗词句印,每刻一方都力求与前作不同。说到此,他把册页翻到这一页,有八方印蜕很是精神,这是朴堂在1965年左右刻的整首毛主席《菩萨蛮·黄鹤楼》词,采用八种形式、手法来体现词意。“茫茫九派流中国”,用汉人满白法,起笔行笔收笔皆方整厚重;“沉沉一线穿南北”,用魏晋六面印式,悬针篆的部分长笔画用单刀直冲,更显魄力。如此古为今用,前人所无;“烟雨莽苍苍”,采用圆形宽边细朱式;“龟蛇锁大江”,用了古玺大篆法,重现悠久历史;“黄鹤知何去”,用了浙派有框白文法,字字饱满,神完气足;“剩有游人处”,用元人朱文法,疏密有致,端庄秀丽;“把酒酹滔滔”,用浙派朱文法,挺拔坚韧,落落大方;“心潮逐浪高”,又用其驾轻就熟、得心应手的浙派白文法,酣畅淋漓,情绪饱满地完成了整个创作。成师回忆说:“记得当时我去朴堂那里,这八方印已完成了七方,只剩u2018龟蛇锁大江u2019还没刻。他给我看了几件印稿,问我如何看法和选择,我觉得后来刻成的样式很好,有趣味,便力主他采用。”(图8)
成师指着册页说,内中许多印的原石,他还一直收藏着。那是朴堂去逝不久的某一天,忽接方去疾先生来电,说朵云轩收有一批朴堂自刻印章等,若想要可去一看。当成师摩挲着朴堂印章,曩时一起谈艺说印之景,历历在目,恍如昨日。尽管成师此时境遇不佳,但还是尽最大的努力,买下了部分印章。这样,加上朴堂生前为成师刻制的印,可谓不少。成师的胞兄江辛眉先生还特意为此作了《题朴堂遗珠》诗一首。
印人论宗派,法乳萃古杭。自从八家后,作者暗不彰。福庵刀发硎,兼备众家长。忆昔癸未岁,海寇方披猖。日造春住楼,谈艺以为常。福翁高榻卧,椎凿声铿锵。时君与予季,侍立于其旁。谦谦进所刻,斐尾有文章。翁起正襟坐,缕析及毫芒。殷勤点其睛,脱手神龙翔。徐徐向我言,喜益眉间霜。两生自可尔,庶几有所成。骥足并辔走,他日看腾骧。此语二十年,世上海生桑。翁今墓草宿,我鬓亦已苍。闻君锲不舍,果尔负盛名。余季久怠荒,师法尚不忘。君独誉之深,谓是专且精。从兹数来过,筚门生辉光。伊我与谈麈,亦复旗鼓当。时维丙午夏,晓严鼓逄逄。讣音忽到门,哀歌起北邙。疑冰迄未泮,我意每惋伤。复念泉下人,玄珠遗海江。徒恐后学者,歧路叹亡羊。予季求散佚,有作盈一囊。汉篆多佶屈,吴碑有锋芒。春红花簇簇,秋白露攘攘。钤拓砑朱墨,金薤示琳琅。兹编必传世,金石寿无疆。蛟龙如下窥,穿壁或取将。愿言告予季,珍重仕袭藏。
艺术当随时代,综观朴堂印艺,能紧随时代与时俱进,能于前贤传统之上,再辟蹊径,终于青出于蓝,面目独具。若天假其年,朴堂的铁笔造诣必定无可限量。我们观赏朴堂印艺,应该体会他是如何传承古人之精华,开创时代之新风,一步一个脚印地把篆刻这个我国古老的传统艺术使之薪火不灭,更加发扬光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