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新觉罗·弘晳
基本介绍
雍正帝继位后在对其八弟、九弟等政治死敌进行毁灭性打击的同时,却对废太子一家采取怀柔政策。如:康熙六十一年十一月十四日,即康熙驾崩第二天,雍正就封侄儿弘晳为郡王,累加多罗理郡王爵;雍正二年十二月胤礽病死后,雍正谕以和硕亲王例下葬,令弘晳得尽子道,出殡时,每翼派领侍卫内大臣各一员、散秩大臣各二员、侍卫各五十员择定出殡日期,送至郑家庄,设棚安厝;封弘晳之母李佳氏为理亲王册妃,由其子赡养,胤礽其余妾室随个人意愿择定居所,“丰其衣食,以终余年”;后雍正亲往五龙亭,哭奠理亲王胤礽。
雍正元年五月,雍正命理郡王弘晳携家人迁居至京郊昌平郑家庄府邸居住(之前弘晳的理郡王府位于京城内),实为雍正继位之初采取笼络分化、“避嫌”敏感人物胤礽及其后代的一种政治手段。雍正八年五月,晋理郡王弘晳为和硕理亲王,成为同辈中爵位最高者。雍正帝十分关心弘晳,弘晳亦于奏折中称呼本是叔父的雍正皇帝为“皇父”,但他并未被委派一些重要任务,其间多参与一些礼仪性的活动,譬如雍正孝敬皇后去世,弘晳即出任使节齐册宝。乾隆四年(1739年)以“心怀异志”等罪名,被革除亲王爵,除籍,改名“四十六”,锢景山东果园。乾隆七年(1742年),弘晳卒。年四十九,无谥。后由其第十弟弘(日为)袭理郡王爵,谥恪。
逆案始末
关于这件在清史中鲜有记载的、却事关康熙晚期储位争夺余波的皇室内部的斗争,清史专家杨珍在其专著《清朝皇位继承制度》中有详细叙述:
1616年(明万历四十四年)后金汗权建立后一个多世纪中,历经天命、崇德、顺治、康熙、雍正等各个时期,先后完成由后金汗权向清朝皇权、由地方性政权向全国性政权的重大转变。在此期间,围绕皇位继承问题出现的权力斗争连绵不绝,而康熙朝后期储位之争,以及因此引发的雍正初期清除朋党,期限规模和斗争的激烈程度,都已超过顺治朝及清朝入关之前。发生在乾隆四年(1739年)的弘晳事件,则是高峰过后泛起的最后一道波澜。
乾隆初年,正值秘密建储制度确立前夕,由康雍二帝开启的秘密建储制度取代嫡长子皇位继承制度的历史进程,尚未终结,两种皇位继承制度所代表的不同思想观念与价值取向,还在人们头脑中交互影响与作用。另一方面,清朝皇权集中与强化的程度,较康雍时期进一步提高,即将达于极致。因此,弘晳案既带有前朝储位斗争的深刻印迹,也呈现出这一时代背景所赋予的特色。
现存史籍记载显示,弘晳事件的经过并不复杂,从发现到审结,只有数月(乾隆四年九月至十二月)。不过,随着案情逐步被揭露,乾隆帝对该案的认识,却有一个由表及里,不断深化的过程。
四年(1739年)九月,乾隆帝以“诸处夤缘,肆行无耻”的含混罪名,将奉差在外的正黄旗满洲都统弘升革职锁拿,“押解来京,交宗人府”。乾隆帝指出,“伊所谄事之人,朕若宣示于众,干连都多,而其人亦何以克当。故朕仍尽亲亲之道,不肯暴扬。”这是“福宁首告弘晳一案”事发之起,乾隆帝采取慎重的态度,对于被牵连者予以保护,并告诫说:“此后王公宗室等,当以弘升为戒,力除朋党之弊,念切国家,保全宗室之颜面”。福宁的身份不详,很可能也是宗室成员,或是其属下。
十月初,宗人府议奏,康熙帝十六子庄亲子允禄与其子辈弘晳、弘升、弘昌、弘晈等人“结党营弘,往来诡秘”,议请分别予以惩处。乾隆帝认为,允禄“惟务取悦于人,遇事模棱两可”,至其与弘晳等人私相交结事,“朕上年即已闻知,冀其悔悟,渐次散解,不意至今仍然固结。”不过,“朕看王乃一庸碌之辈,若谓其胸有他念,此时尚无可料其必无。”乾隆帝还指出,弘晳等人“见朕于王加恩优渥,群相趋奉,恐将来日甚一日,渐有尾大不掉之势,彼时则不得不大加惩创,在王固难保全,而在朕亦无以对皇祖在天之灵矣。”他首次披露,弘晳“自以为旧日东宫之嫡子,居心甚不可问。”本年遇朕诞辰,“乃制鹅黄肩舆一乘以进,朕若不受,伊即将留以自用矣。”乾隆帝决定,允禄免革亲王,但革去亲王双俸及议政大臣等职;弘晳革去亲王,仍准于郑家庄居住,不许出城;弘升“永远圈禁”;贝勒弘昌、贝子弘普、公宁和革爵,宁郡王弘晈仍留王号,“永远住俸”。其实,此时乾隆帝已发现弘晳“有不轨之心,因事未显著,是以从轻归结,以见小惩大戒之意”,也就是说,在他的眼中,“惟以谄媚庄亲王为事”的弘晳,还够不上该案的主犯。
不久,从事邪术活动的巫师安泰在受审中供出,弘晳曾向他问询“准噶尔能否到京,天下太平与否,皇上寿算如何,将来我还升腾与否等语”,这使弘晳所犯事由的性质,有了改变。乾隆帝据此认为他“心怀异志”,“其所询问妖人之语俱非臣下所宜出诸口,所忍萌诸心者,拟以大逆重典,以彰国法,洵属允当。”同时,又发现弘晳曾“仿照国制”,在府中擅自设立内务府下属机构会议、掌仪等司,这种做法俨然含有以己为圣尊,与朝廷相抗之意,以致乾隆帝认为“弘晳罪恶”,较允祀允礻唐等人“尤为重大”。至于允禄,除去发现他“将官物私自换与弘晳”外,并无新的罪证,仍维持原处罚;弘升等人亦同。对弘晳的处处于是进一步加重:圈禁地由原郑家庄府邸改于毗邻皇宫的景山东果园内;除宗籍,改名为四十六。至此,该案以弘晳作为犯事主角,审理完结。
乾隆七年(1742年)九月,终年49岁。四十三年(1778年)正月,乾隆帝令将允祀允礻唐复其原名,本人及其子孙复入宗室的同时,已去世36年的弘晳也被恢复原名,收入宗籍。
弘晳案的出现,有深刻的政治背景。有必要对案中人的有关情况,做一概析。
以往对于康熙朝晚期储位之争及雍正继位问题的考察中,弘晳是一位为人们所忽略的人物。
允礽之子弘晳生于康熙三十三年(1694年)七月,生母是允礽的侧福晋李佳氏。其嫡母瓜尔佳氏没有生子,逝于康熙五十七年(1718年)七月。雍正二年(1724年)十二月允礽病故后,被追封为理亲王。雍正帝以弘晳生母“奉侍二阿哥有年,人甚淳谨,著封理亲王侧妃。”足见,瓜尔佳氏死后,弘晳生母李佳氏实际上已替代她的位置。乾隆帝称弘晳为允礽嫡子或长子,其来有自。
弘晳向为皇祖所钟爱。康熙五十一年(1712年)十月第二次废太子后,人们曾有因“皇长孙颇贤”,允礽可能再次被复立的传言。允礽第二次被废黜不久,弘晳的嫡长子,康熙帝的嫡重孙永琛出生,这无疑又为人们将弘晳与康熙帝传位问题相联系,增加了一条纽带。
允礽共有12子,弘晳排行第二。长子与弘晳同母,长弘晳3岁,11岁殇。第三子弘晋逝于康熙五十六年(1717年),年22岁;第四子、第五子皆幼殇,未命名。第六子弘曣与弘晳嫡长子永琛同年而生,比弘晳小18岁。所以,话语睚三年(1725年)六月,允礽去世半年后,雍正帝仍有“密亲王(允礽死后封)子孙年幼,诸事未谙”之语,因当时除去年已32岁的弘晳外,余者皆未成年。这种状况,使实际具有长子身份的弘晳在允礻乃诸子中鹤立鸡群,格外突出,成为无可争议的允礽的继承人。
如果允礽不被废黜,弘晳则将承继大统。即使是乾隆帝本人,在其晚年也仍然承认这一点,他说:“且理密亲王幸而无过,竟承大统,亦不过享国二年,其长子弘晳,纵欲败度,不克干蛊,年亦不永,使相继嗣立,不断年间,连遭变故,岂我大清宗社臣民之福乎?”
据《李朝实录》载,康熙帝死后,人们有如下传闻:
“康熙皇帝在畅春园病剧,知其不能起,召阁老马齐言曰:u2018第四子雍亲王胤禛最贤,我死后立为嗣皇。胤禛第二子有英雄气象,必封为太子。u2019……又曰:u2018废太子皇长子性行不孝,依前拘囚,丰其衣食,以终其身。废太子第二子朕所钟爱,其特封为亲王。u2019言讫而逝。”
上述传言不足信,但却透露出一个重要信息:二废太子后,因康熙帝喜爱弘晳,所以逐渐出现将三立允礽之说,并流传很广,达到朝鲜。在人们对胤禛继位普遍表示怀疑的情况下,胤禛下属人员以上述传言为蓝本,炮制出康熙帝喜爱弘历,因而最终传位胤禛之说,为后者并非名正言顺的继位作辩护、找根据。事实上,既然康熙帝并未因钟爱弘晳而三立其父允礽为太子,他也不会因喜爱弘历,而传位于他并未予以特殊培养,而且年已45岁的胤禛。
雍正帝继位后,为改变自己在朝中的孤立处境,并集中力量打击允祀允礻唐集团,在对允礻乃父子予以防范的同时,还尽可能地加以安抚。他将弘晳封为郡王,让其移住京城以北20余里的郑家庄。关于雍正帝着意笼络弘晳的做法,《李朝实录》中也有记载:“康熙皇帝即封废太子之子为王,新皇以在邸时宫室服御,金银臧获及王府官属,一并移给。又放废人(指允礽),使之诣哭殡次,旋即就锢。”废太子允礽于雍正二年(1724年)十二月死于紫禁城内咸安宫禁所,终年51岁。雍正八年(1728年)弘晳晋为理亲王。
弘晳案发后,乾隆帝称弘晳“亦不过昏庸无知之人耳”。这并非事实。康熙五十五年(1716年)十一月,在宫中股役的正白旗工匠华色,因违反康熙帝有关规定,按照大内式样,为弘晳偷制珐琅火链,故被带枷杖笞后流放,负责宫中制作的养心殿监督王道化、赵昌等亦因失查而受惩罚。康熙帝对此案很重视,但处理此案时,并未触动弘晳,对他采取了保护态度。华色原曾“在二阿哥处服役”,此次弘晳是通过一位太监,向他传达制作之事。这表明弘晳的交结面很广,虽然其父被废而受拘禁,但他自恃受皇祖的宠爱,竟然置皇祖禁约于不顾。华色知法犯法,则从一个侧面说明允礽父子仍颇有势力,令有畏惧。
足见,弘晳由于在康熙帝去世前已被人们另眼相看,因而产生很强的优越感以及对皇位的希冀,并对雍正乾隆父子深怀嫉恨。
雍正帝在位期间,对宗室反对派成员无不予以严厉制裁,在这种政治氛围下,为保全性命,弘晳不敢流露其不满情绪,满族高层统治成员即便对雍正帝有关举措(如对允祀、允礻唐等大批宗室成员严厉镇压)有不同看法,也同样不敢有所表示。乾隆帝继位后,针对雍正帝施政中的失误,采取了一系列纠偏措施,对受到惩处的宗室成员予以宽大处理,以期彻底扭转雍正帝所造成的孤立被动局,重新获得满洲贵族上层的支持拥护。这是其纠偏举措中最重要的组成部分,也是乾隆帝一再标榜的所谓“尽亲亲之道”,“敦睦一本,加恩九族”的实质所以。于是允礻我与允礻题从拘禁处获释,乾隆二年(1737年)又被分别封为辅国公;允祀、允礻唐、延信、苏努等人的子孙重被收入玉牒,赐与红带;此外,乾隆帝还采取了其他相关措施。
帝于继位初期宽大处理前朝遗案,大力改善与宗室成员关系的高速方针与举措,这在客观上为弘晳等人以隐晦或间接的方式,宣泄压抑多年的不满情绪,创造了有利氛围。弘晳“仿照国制”,于府中私设内务府下属司衙,制造臣工所禁用的鹅黄肩舆作为向乾隆帝生日进献的礼物,他在乾隆帝面前“毫无敬谨之意”,被拘禁在宗人府听审后,“仍不知畏惧,抗不实供”等等表现,都是他希图获得皇位,对雍乾二帝怀有嫉恨、不服心理的不自觉流露。
四年(1739年)十月,乾隆帝指出,允禄、弘晳等人“私相交结、往来诡秘”一事,“朕上年即已闻知”。整整一年前,即乾隆三年(1738年)十月,因永琏病故,乾隆帝令从正大光明匾额后撤出立其为皇储的密旨,并将此事论题知允禄、弘昼及军机大臣等。这等于宣告储位已空。弘晳日渐显露的以旧东宫嫡子自居的思想和“大逆不道”言行,以及他同允禄等人的交结,或许都与此不无关系。
总之,弘晳是康熙帝实施嫡长子皇位继承制过程中既得利益的获得者,这使其内心对于不唯嫡子是选,含有择贤而立宗旨的秘密建储,抱有很大成见,同时也对重获皇位,存有幻想。
允禄是康熙帝第十六子,生于康熙三十四年(1695年),生母为顺懿密妃王氏,苏州人。允禄“精数学,通乐事,承圣祖指授,与修《数理精蕴》”,并曾教侄儿弘历使和火器。允禄在康熙帝诸子中年龄较小,没有卷入康熙朝晚年诸皇子对储位的角逐。与其众多皇兄比,允禄生性较为安静,热衷于学业技艺,权力欲望相对小些。这也是康熙帝年幼诸子普遍具有的一个特点。雍正帝去世4天后(雍正十三年八月二十七日)清廷颁布的遗诏中说:“庄亲王心地醇良,和平谨慎,但遇事少有担当,然必不至于错误。”反映了雍乾父子对于允禄的共同看法。
雍正帝继位后,在清朝最高统治层中十分孤立,少数几位于康熙朝晚期储位之争中保持中立,且在权势上不曾对他构成威胁的皇弟,便成为他极力拢络的对象,允禄即其中之一。元年(1723年)二月,雍正帝以允禄承继皇太极之孙博果铎为嗣,袭封庄亲王,并针对王公大臣中有“谓朕钟爱十六阿哥”的议论,予以驳斥。终雍正朝,允禄先后掌管内务府、宗人府事务,并担任八旗都统等职,始终受到信任。乾隆初年,允禄与果亲王允礼及鄂尔泰、张廷玉等人同为辅政,总理事务;其本人“食亲王双俸”;特别是当乾隆三年(1738年)二月允礼去世后,允禄在皇叔辈中的地位,已然首屈一指。允禄因弘晳案受到贬处后,又担任过玉牒馆总裁、掌理宗人府等职,乾隆三十二年(1767年)去世,终年73岁,赐谥恪。
弘晳案中弘升等4位同辈人的有关情况,根据《爱新觉罗宗谱》等史籍记载,简述如下。
弘升是恒亲王允祺第一子,生于康熙三十五年(1696年)四月,生线为侧福晋刘佳氏。康熙五十九年(1720年)十二月封为世子,照贝子品级。雍正年间曾管理上(左马右四)院、镶白旗事务,雍正四年(1726年)五月因办理旗务时“并不实力效力”,被革去世子,交付其父允祺,“在家严加训诲”。乾隆帝继位后,重新启用弘升,授予正黄旗满洲都统,兼管火器营事务。乾隆四年(1739年)弘晳案发,弘升受到惩处,但在晚年重受信任,任头等侍卫、领侍卫内大臣等职。乾隆十九年(1754年)去世,终年59岁,赐谥恭恪。
弘昌是怡亲王允祥第一子,生于康熙四十五年(1706年)十一月,生母为侧福晋瓜尔佳氏。雍正元年(1723年)四月封为贝子。乾隆帝称弘昌“秉性愚蠢,向来不知率教,伊父怡亲王奏请圈禁在家”,允祥死后才被雍正帝释放,乾隆帝继位后晋封贝勒。乾隆四年(1739年)十月被革去贝勒,逝于三十六年(1771年),终年66岁。他是被卷入弘晳案件的4位同辈参与者中,惟一一位身后未得赐谥者。不过,从他的率直性格与作风看,或许当其父在世时,他已公开流露对雍正帝继位的看法,允祥怕惹事端而将其拘禁在家。
允禄第二子弘普生于康熙五十二年(1713年)六月,生母是侧福晋李氏,因其长兄出生之日即夭折,弘普实际上是允禄的长子。乾隆帝继位后,他被封为贝子、掌銮仪卫事、管镶蓝旗满洲都统事。乾隆四年(1739年)十月弘普虽因弘晳案牵连,革去贝子,解銮仪卫任,但当月即封为奉恩镇国公,翌年担任宗人府右宗人。他逝于乾隆八年(1743年),终年31岁。去世当年被追封世子,赐谥恭勤。乾隆三十二年(1767年)允禄死后,弘普又被追封为和硕庄亲王。
弘晈是怡亲王允祥第四子,生母是嫡福晋兆佳氏,他与堂兄弘普同岁,生于康熙五十二年(1713年)五月。雍正八年(1730年)八月,即其父去世3个月后,弘晈被封为宁郡王。乾隆四年(1739年)十月弘晳案发后,乾隆帝认为弘晈本应革退王爵,但“此王爵,系皇考特旨,令其永远承袭才”,故从宽保留王号。弘晈死于乾隆二十九年(1764年),终年52岁,赐谥良。
综上所述,卷入弘晳案的5个宗室成员之中,允禄深受雍乾二帝的倚信,弘普是允禄之子;弘昌、弘晈之父则是雍正帝最为信任,并予以特殊荣宠的怡亲王允祥;弘升之父恒亲王允祺虽是允礻唐的同母兄,但并未参与储位之争,因而当雍正帝继位后,允祺基本上未受打击。也就是说,在雍正帝清除允祀、允礻唐及其众多追随者的斗争中,可是,他们却对废太子允礻乃的长子孙,本有希望继承皇位的弘晳深怀同情,与之交往密切,这与雍正帝长子弘时竟站到皇父政敌允祀允礻唐集团一边,何其相似!所不同的是,弘时的政治态度与他在皇位继承中的失意,有因果关系,而允禄等人则是雍正帝继位的受益者,居然也站到雍正父子的对立面。这就表明,雍正帝清除政敌的残酷行径十分不得人心,除去受打击者的家属及其众多同情才外,甚至连雍正帝的亲信允禄本人,以及允禄和雍正帝最倚重的心腹允祥两人较年长的儿子们,也都对此不以为然。乾隆帝继位后,对大部分受到雍正帝迫害的宗室予以平反,政治氛围一度相对宽松,允禄等人长期被压抑的不满,以及对遭到迫害者怀有同情等复杂情绪,终于得以有所表露,并与弘晳的耿耿于怀与希冀之心,一拍即合,最终酿成弘晳事件。康雍时期储位之争的余波在乾隆初年仍有显现,足见这场因储位而引发的政治斗争影响久远。
值得注意的是,卷入弘晳案的5位宗室成员,除去允禄外,其余4位弘晳的同辈有,有3位是长子(弘升、弘昌、弘普),一位是嫡子(弘晈)。具有长子或嫡子身份的宗室成员,同情、支持废太子的长子弘晳,这一现象不能仅仅视为偶然巧合。它多少反映出,清朝入关近百年后,满洲贵族对于宗法制嫡长观念的看法,已发生变化,从抵触转向接受。
弘晳不甘心其父的失败结局,在皇权的集中与强化即将达于极致的客观形势下,显露不臣之心,无异于以卵击石,自取败亡。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乾隆初年仍然健在的中一位康熙朝储位之争的失败者允礻题。他从拘禁地被释放后,一改以往桀骜不驯之态,故被晋封为恂郡王,任正黄旗汉军都统,总管该旗觉罗学,“甚属恭恪,竭诚供职”。乾隆二十年(1755年)正月,允礻题以68岁高龄去世,赐谥勤。雍正十三年(1735年)五月,允礻题嫡子弘明生子,是为其嫡孙。弘明向为皇祖所喜爱,康熙五十八年(1719的)夏,康熙帝曾为之一手操办婚事。弘明之子出生数月后,雍正帝去世,允礻题随即获释。允礻题为嫡孙命名永忠,体现出他对皇考康熙帝的深深怀念与忠诚不贰之志,同时,也透露出他决意改弦更张,谨慎行事,以度余生的想法。皇位继承制度变革中的巨大波折,致使允礻题与皇位失之交臂,而皇权的强大威慑力与强制力,又迫使他不得不深藏心中积愤,貌似恭顺,以苟全性命,求得善终。此中感受,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允礻题的政治态度,也深深地影响了他的子孙后代。其实,这种情况在遭受雍正帝打击的宗室中,带有一定普遍性。
乾隆帝对弘晳案的处理方式,颇具特点。除去对弘晳本人终身禁锢外,其他人多又予以任用,而且无不使之善终。他接受雍正帝的教训,审理此案时既采取宽大方针,又昼不泄露内情,缩小其影响,以便与其继位后即行实施,并已初见成效的“敦睦一本”,加强宗室团结的方针,保持一致。另一方面,乾隆帝也极不愿因弘晳案发,致使人们重提康雍之际储位斗争之事,实际上,这正是他的大忌之处。当然,乾隆帝所以对弘晳案予以宽大处理,根本原因还是皇权已极度集中与强大,他能够牢牢控制所有臣工。弘晳等人纵有不满与抵触情绪,但无从动摇他的绝对统治。所以,乾隆帝也完全不必像雍正帝那样,以反对派进行严厉打击与重处。
弘晳案是康熙朝晚期储位之争的余波,它的迅即了结,为康、雍、乾时期绵延数十年的储位之争,永远画上句号。
其他信息
红学索隐派持“康熙朝政治状态说”的学者多会联系到弘晳及其父胤礽的史实。近年有著名作家刘心武的考证,也有学者企图论证其“原创作者”说。
弘晳王府
(平西府)
康熙五十七年十二月,康熙帝决定在顺天府昌平州内,“距京城二十余里”的郑家庄建造行宫、王府、城、城楼及兵丁营房等设施,由上驷院郎中尚之顺、营造司郎中五十一、都虞司员外郎偏图、刑部郎中和顺等主管监造。该项工程包括行宫大小房屋299间,游廊96问,王府大小房屋189间,南济庙大小房屋30间,城楼十间,城门二座,城墙590丈9尺9寸,流水大沟4条,大小石桥l0座,滚水坝一个,井l5眼。补修土城524丈,环城挖河667丈6尺。饭房、茶房、兵丁住房、铺房共1973间,夯筑土墙5350丈7尺1寸。除取用部、司现有杉木、铜、锡、纸等项外,采买松木、柏木、椴木、樟木、榆木、青沙石、豆渣石……竹子、鳔胶等项,加之工匠银两,共计用银268762两5钱6分3厘。
在原府遗址上所修仿古饭店
据《清史稿》载:“雍正元年,诏于(山西)祁县郑家庄修盖房屋,驻扎兵丁,将移胤礽往居之。”《清史稿》所言,在时间(诏建于康熙五十七年而非雍正元年)、地点(此处所言郑家庄在昌平而非山西祁县)等方面,均与史实相左。
康熙六十年十月,郑家庄工程竣工。翌年三月,康熙帝与大学士、都统谈话中,首次提及此事:“前因兵丁蕃庶,住房不敷,朕特降谕旨,多发库帑,于八旗教场盖设房屋,令伊等居住。近看八旗兵丁愈多,住房更觉难容。朕思郑家庄已盖设王府及兵丁住房,欲令阿哥一人往住。今著八旗每佐领下,派出一人,令往驻防。此所派满洲兵,编为八佐领,汉军编为二佐领,朕往来此处,即著伊等看守当差。”康熙帝并未指明将让哪位皇子移住彼处,而雍正帝继位数月后透露:皇考已有让二阿哥移住郑家庄之意,“因无明旨,朕未敢擅自办理”。可见,康熙帝拟将废由于康熙帝不便直言建造拟行迁移废太子之所,所以暂以王府称之。依照常理,他不会让尚未成年的小阿哥远居郊外。成年皇子中,除去被软禁家中的皇长子允提与幽禁咸安宫内的废太子胤礽,其他皇子常被委派办理政务,并于康熙帝离京期间,轮班值守紫禁城与畅春园。如果迁居郑家庄,不仅上朝不便,承旨办事也会大受限制。况康熙帝爱子如命,绝不忍心让皇子受奔波之累。皇长子允提既已软禁家中,并无迁移必要;唯有废太子胤礽,于紫禁城内幽禁数载,既非长久之计,对再立储君亦有所碍。因此,尽管正在进行西征之役,军费浩繁,康熙帝仍毅然启动郑家庄工程,历时三载竣工。
最终选定郑家庄作为废太子胤礽移住之地,康熙帝是经过深思熟虑的。这里临近汤泉,康熙帝晚年多病缠身,足疾甚重,需要经常去汤泉疗养。该处离京师相对较远,又有重兵驻守,胤礽移居于此,被隔离于政治中心之外,不易与京城联络,难以重新聚集党羽。这里又是康熙帝出巡塞外,往返京师时频经驻跸之地,在此建造行宫,既便于休憩,也有利于他亲自了解、掌握废太子动向,及时采取对策。
雍正元年五月初七日,雍正谕宗人府:“郑家庄修造房屋、派兵驻扎,揆度皇考圣意,或欲令二阿哥前往居住,因无明旨,朕未敢擅自办理。今弘皙既已封王,令伊率领子弟居住此处,于理甚合。”未让胤礽迁住而以其子弘皙代之,或与此时胤礽的身体状况有关。
雍正帝此举乃以禀遵皇考遗愿为由,是否还有其他原因
王府古井
郑家庄“王府”早已完工,若以废太子之子、封有王爵的弘皙迁往,名正言顺,且无须为其在京城另建新府。康熙帝是将建造郑家庄王府、行宫与彼处设立八旗驻防做为一体考虑,雍正帝循此思路为之,故弘皙的迁移与郑家庄八旗驻防的设立是同时进行,这在一定程度上,可以缓解京城八旗兵丁愈多、住房难容等问题。与康熙朝后期所不同的是,雍正初年,废太子胤礽父子对皇权并不构成直接威胁,可是,从长远看,将废太子一支迁出京城,使其永远处于政治舞台边缘位置,这对于加强、稳固皇权,特别是保证皇位传承之际政局的稳定,确有裨益。所以,雍正帝命弘皙率领子弟移居郑家庄,从本质上看,依然是一种防范措施,与康熙帝初建郑家庄王府之本意,如出一辙。然而事实表明,康雍两帝期望以此杜绝废太子父子希图皇位之念这一终极目的,并未达到,相反,由于郑家庄远隔郊外,王府自成一体,环境相对宽松,为弘皙在此逐步出现“逾制”行为(见下文),客观上提供了难得条件。
雍正帝明令弘皙迁移郑家庄的同时,命恒亲王胤祺等会同内务府办理弘皙“分家”事宜,俾其设立长久产业。旨称:“(弘皙)一切供用,务令充裕,勿使艰难且贻累属下之人。彼处距京城44二十余里,不便照在城居住诸王一体行走。除伊自行来京请安外,其如何上班及会射诸事,著一并议奏。”
不久,由胤祺等数次泌奏,几经朱批修改,大体确定有关弘皙迁移的一系列事项。如:俟郑家庄房屋修缮完毕,交付钦天监择定吉日,理(郡)王(弘皙)率领子弟13人(或称11人,待考)迁移;届时由兵部领取车辆,将需用物件载往。将诚王(允祉)之人185名、简王(雅尔江阿)之人80名、(允禔第二子)弘昉之人80名拨给理王,共计345名;因系初次分家,理王现有护军、领催、马甲并亲随执事等,均匀发给钱粮,令当差行走;仅以理王之侍卫、官员守卫王府,人数不足,由郑家庄驻防甲兵600名看守(南北)城门、(巡查)街道外,增设堆子4处,守护王府,每处堆子由章京或骁骑校各一员,分率甲兵10人值守;郑家庄内有住房400余间,允祺等拟亲往查看,倘若足用,拨给居住,如尚不敷,再行添造。
郑家庄距京城20余里,理王除自行往来外,不便如在京诸王一体行走,皇上升殿之日,理王听传来京,每月朝会一次、射箭一次;凡朝会、射箭,惟率侍卫、官员、执事人等前来;主子若去,停止每日齐集,理王勿须来京;正月初一日祭堂子、给主子上奏表、所有祭祀坛庙诸事,理王前来。交付内务府总管,修葺房屋一处,做为理王来京下榻之所。理王所领俸禄,由所在旗照例行文发放外,领取俸米时,由王之侍卫及官员内派遣一人,偕同长史、城守尉等前往通州领取;因郑家庄邻近清河,故执事人等口粮,由该处行文到部,由清河仓发放。每年正月至十二月,理王几次赴京向主子请安、朝会、射箭以及平日开启城门、进出行走之事,均由城守尉明白记录在档,年终汇总开列,报宗人府记录在案。经过充分准备,是年秋,弘皙率子弟十余人迁往郑家庄。
弘皙一生共有妻妾7人(嫡福晋,喀喇沁乌梁海济尔默氏,康熙帝之三额驸噶尔臧之女;媵妾6人),共计生育18个儿子,17个女儿,子女共35人够。弘皙居住郑家庄的l7年(雍正元年至乾隆四年),即29岁至46岁期间,相继生育11个子女(7子、4女),约占其子女总数31%。与乃父胤礽相似,弘皙年过不惑,依然具有较强生育能力,身体、精力俱佳。
弘皙远居郑家庄王府,除去例行赴京参与朝会、射箭及少数祭祀活动外,始终未被交办政务。不过,他的生活待遇相当优厚。即使是跟随他的百余名太监,从京城迁往郑家庄时,由内务府破例支付每人1两银子,用以养瞻。雍正六年,弘皙晋封理亲王。他对雍正帝以皇父相称,很是感激爱戴。实则仍对乃父胤礽未能继承大位耿耿于怀,对自己屈居亲王之位心有不甘。雍正十三年八月,雍正帝病逝。早在雍正元年八月即被秘密定立为储君的皇四子弘历继位,是为乾隆帝。此时,弘皙42岁。对于这位比自己小l7岁,本是堂弟的新帝,他心怀不服与嫉恨。乾隆三年(1738年)十月,乾隆帝秘密定立的储君,年仅9岁的嫡长子永琏病故。乾隆帝
告知庄亲王允禄、和亲王弘昼及军机大臣:“永琏虽未行册立之礼,朕已命为皇太子矣。”下令按照皇太子的规格为永琏办理丧事,并取出藏于正大光明匾额后的立储密旨,“晓谕天下臣民知之”。
乾隆帝首次立储失败,使弘皙暗自幸灾乐祸,也进一步引发他对皇位的强烈希冀。
弘皙在同辈宗室中居长,且是废太子胤礽的长子,这些客观情况,为他与宗室成员之间的交往提供了便利。他与小其两岁的十六叔、议政大臣庄亲王允禄以及侄辈弘异(恒亲王胤祺长子)、弘昌(怡亲王胤祥长子)、弘普(庄亲王胤禄次子)、弘皎(怡亲王胤祥嫡子)等交结密切,往来诡秘。允禄还利用管理内务府事务之便,私自将官物换与弘皙。弘皙则恃郑家庄王府远离京城,以为可以少受约束,竞在府中仿照国制,设立内务府下属机构会计司、掌仪司等。他向从邪术活动的巫师安泰秘密问询:准噶尔能否到京天下太平与否皇上寿算如何将来我还升腾与否这些在时人眼中显属悖逆之语,后来均被安泰供出,成为弘皙的重要罪状。
乾隆四年五月,弘皙的最后一个儿子(排行第十八子)出生。理王府又添麟儿,一派喜庆气象,但接踵而至的是王府主人的厄运。
是年八月,乾隆帝迎来29岁诞辰,弘皙特制鹅黄肩舆一乘奉上,做为生日贺礼。鹅为皇帝所专用,弘皙此举却引起乾隆帝的警觉。弘皙获罪后,乾隆帝方道明疑虑:“朕若不受,伊即将留以自用矣。”
十月初,弘皙被人首告与允禄、弘异等人结党营私。在宗人府听审时,他不减狂傲之气,为己辨解,被乾隆帝斥为“以为旧日东宫之嫡子,居心甚不可问”。遂被革除亲王,仍解回郑家庄居住,不许出城。允禄、弘舁等人亦遭惩斥(按,这些宗室成员其后大都又受任用),弘皙十弟弘(日为)奉旨袭封理郡王,其府邸则在京城东直门内北新桥王大人胡同。
两个月后,由于巫师安泰的指供,乾隆帝认为弘皙“心怀异志”,其罪恶较胤禩、胤禟等人尤为重大。于是,令将弘皙拿交内务府总管,在景山东果园永远圈禁,本身除宗籍,改名为四十六(是年弘皙46岁);与弘皙同住郑家庄之子(女)俱来京,交付理郡王弘日为管束。
乾隆七年九月,弘皙死于禁所,终年49岁。他被葬在郑家庄西南黄土南店村。
乾隆二十八年,旨令裁撤郑家庄驻防城守尉以下官兵,拨补福建水师营兵额。翌年三月,
据弘皙的堂弟、护军统领宗室弘晌奏称:郑家庄官兵移驻福州,其空闲房屋,毁仓空地,请暂交昌平州文武地方官。俟兵全数起程,其屋交内务府,其地仍交昌平州。兵丁原领器械,城守尉、佐领关防图记,事竣后分交户、工二部查核。兵丁茔地。原系恩赏,无庸回交。所奏得到允准。时距弘皙之死,已有22年。乾隆四十三年正月,去世36年的弘皙被恢复原名,收入宗籍。
郑家庄王府乃为废太子胤礽而建,因胤礽长子弘皙封王后迁徙于此显名于世,又因弘皙获罪革爵、执返京城而消亡。继之,郑家庄驻防则因官兵移驻福州,补人福建水师营而不复存在。
郑家庄从兴至衰,历时约半个世纪(康熙五十七年至乾隆二十九年)。
郑家庄何以俗称平西府据北京大学韩光辉教授考证,昌平州南境,原有北郑家庄(今郑各庄)与南郑家庄。“平西府,初名南郑家庄。”平房(即今平坊)与在南郑家庄修建的王府呈东西向对应关系,故在王府建成后,南郑家庄地名被平西府取代。按照中国古代方位地名命名原则,平西府即平房西之王府,民间传言平西府是清初三藩之一、平西王吴三桂府邸,实乃风马牛不相及。
胤礽、弘皙父子历经康雍乾三朝,生活在康乾盛世的前期与中期。这是中国封建社会最后一个盛世,其突出特征之一,是皇权的集中与强化达到中国皇权发展史上最高峰。胤礽、弘暂父子曾是清朝皇权的未来传承者,如果胤礽继位,弘皙则是无可争议的下一代皇位继承人。然而,从储位到皇位的一步之差,使胤礽父子在获取最高权力过程中始终处于被动地位,不仅不足以同皇权的拥有者相抗衡,其生死命运也在皇权的掌控之中。胤礽被废黜后,他本人及儿子弘皙,仍对皇位暗怀希冀,并有所流露。这是为其无法抑制的权力欲望所驱使,是其本性使然,可是,在愈益强固的皇权统治下,必是授人以柄,加重罪愆,或自取败亡。
清末为官的吴士鉴先生,写有《秘密建储》一诗:“思子无台异汉皇,皇孙终老郑家庄。从今正大光明殿,御管亲书禁匾藏。”“终老”之语或非属实,但是,胤礽、弘皙父子从咸安宫到郑家庄的曲折之路,行进了将近30年(康熙五十一年至乾隆四年)。这一路途沉浸着清初皇室成员在权力之争中的隐忍、挣扎和无奈,彰显了清朝皇权的高度集中与强化,折射出清朝皇位继承制度的变迁,也反映出封建的中央集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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